英国著名编舞大师马修·伯恩谈创作
舞剧《睡美人》剧照
他被誉为英国最受欢迎、最成功的编舞和导演;他创编过世界上演出时间最久的芭蕾舞剧;他曾五次获得奥利弗奖;他是英国唯一同时获得托尼奖最佳编舞奖和最佳导演奖的“双料”大师;他是英国历史上第一个非隶属于国家公立舞团被授予骑士爵位殊荣的舞蹈家;他被业界视为“舞蹈界的希区柯克”,创造了“dancical”这一当代芭蕾舞类型甚至改变了舞蹈生态……日前,这位当今国际舞坛最负盛名之一的编舞大师马修·伯恩首度来到中国并亮相北京,介绍其即将于9月1日至4日在天桥艺术中心上演的马修·伯恩版舞蹈巨制《睡美人》。
19世纪末是俄罗斯古典芭蕾的黄金时代,其中又以柴可夫斯基作曲的三大舞剧——《胡桃夹子》《天鹅湖》和《睡美人》最负盛名。20多年前,马修·伯恩石破天惊地拿经典开刀,进行颠覆性改编并搅动舞坛乃至世界。其中对素有“古典芭蕾的百科全书”之称的《睡美人》改编的马修版《睡美人》首演于2012年底,2012年作为由其亲手创立的“新冒险舞团”成立25周年的特别之作,从制作到阵容都极尽奢华之能事,以纪念舞团走过“四分之一世纪”的历程。正如很多舞评人对马修·伯恩男版《天鹅湖》的探讨一样,离经叛道并非炒作噱头,马修·伯恩对于人物关系、剧情走向自有一套理解,而这才是可以让他囊括各项大奖的核心。同样,这一版《睡美人》在“无足尖”“哥特化”的第一视觉印象之下,是马修·伯恩保持原著故事主线又别出心裁的一场新叙事,打破古典芭蕾动作模式的编舞给了马修·伯恩和他的演员们更大的肢体表现空间,去演绎更为复杂曲折的情节。
“《睡美人》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作品之一,无论你是喜爱古典芭蕾、现代舞、音乐剧、还是戏剧,你都会对这部芭蕾爱不释手。”马修·伯恩何以有这样的自信?让我们走近这位天赋异禀的“鬼才”。
○记者:在古典芭蕾名作基础上进行颠覆性创作的“重编经典”系列几乎成为您最具代表性的“艺术标签”。这样的艺术标签或艺术风格是怎么形成的?
●马修·伯恩:我其实也是偶然走上了这条改编经典之路的,并不是本来就打算这么做。1992年我有机会改编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因为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本身就好像是在讲一个故事,所以当我拿到乐谱时我就感觉它是一个非常适合叙事的乐曲。
在我听柴可夫斯基音乐的时候,就尽量不让芭蕾舞片段,不让芭蕾舞蹈来影响我自己。其实因为音乐本身是非常富有创造性的,并且《胡桃夹子》本身是个比较简单的叙事,而当我只听音乐而不受舞剧的限制时,就可以有很多想法,而且因为我经营的公司本身也不是做芭蕾舞,而是现代舞剧团,这就意味着在音乐的基础上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所以最后出来的作品就是风格非常多样化的成品。有很多舞蹈成分,但这个舞蹈有很多是有点类似音乐剧的舞蹈,另外也有很多表演成分,因为每个舞者都要具有非常强的艺术表现力。
○记者:您对柴可夫斯基征服世界的芭蕾三部曲的改编同样也让世人折服,您自己如何评价您的这三个经典改编?
●马修·伯恩:首先非常有幸能改编柴可夫斯基的这三部经典作品,同时也感觉与柴可夫斯基似乎有种感情上的亲近感。说到这三部作品,因为是柴可夫斯基非常经典的作品,也是很经典的芭蕾舞剧作品,所以可能观众平时在观赏芭蕾舞剧的时候,有种非常程式化的感觉,比如知道大概要听到什么样的音乐,看到什么样的舞蹈,但是我的这三部改编作品给了人们一种能够发现作品不同之处的新的可能。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平时听这三个作品,脑海里展现出某一个芭蕾舞场景的片段,那么现在我们似乎可以重新去聆听这个音乐,因为音乐带给我们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场景,完全不同的故事情节,所以也可以说从某种角度让观众重新发现了柴可夫斯基的音乐。
○记者:您的创作拥趸无数,您的名字还时常出现在伦敦西区和百老汇音乐剧的创作名单中,并曾为《窈窕淑女》《南太平洋》《雾都孤儿》等名作编舞或出任联合导演。您是如何做到将芭蕾舞和音乐剧两个不同创作领域融会贯通,并获得艺术上的成功?
●马修·伯恩:在我看来,芭蕾舞和音乐剧这两种艺术形式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因为二者本质上都是在讲故事的艺术形式,并且我本人对音乐剧非常喜欢,在我接触芭蕾舞和现代舞之前就看过很多音乐剧的演出,我觉得芭蕾舞剧团和音乐剧剧团之间唯一不同的是,在芭蕾舞剧团中演员都非常善于舞蹈,但音乐剧演员会各有所长,这是唯一不同之处吧。
○记者:您不仅在古典芭蕾、现代舞与戏剧之间,高雅艺术与通俗艺术之间搭建起桥梁,更是成功地在艺术与商业之间找到结合点,殊为难得。
●马修·伯恩:要找艺术与商业上的结合点似乎是在走钢丝一样困难,但是在我看来,实际上也有点像是把某一部作品介绍给某些观众,比如把芭蕾作品介绍给对芭蕾并没有太多了解的观众。因为我之前也有过很多样的作品,有些作品可能只对于某些观众有兴趣,比如芭蕾作品对芭蕾观众很耳熟能详,但也有很多观众根本不看也不了解芭蕾,所以我每次创作和编排一部作品时,比如《睡美人》《天鹅湖》,都假想观众不知道这个作品,我要做的事情就是首先让观众能放松。比如我经常在作品一开场第一场时加两个幽默的桥段,让所有的观众都能放心也能放松。其次是要给观众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容易理解的故事。另外剧里塑造的角色应该是能让观众非常认同的、能激起大家同情感的角色。把角色塑造好了,把故事讲好了,也就非常容易得到大众喜爱了。
○记者:您在《睡美人》这部现代芭蕾作品中铸造了一个比童话更加神秘奇幻的世界,并将其注解为“一部哥特式浪漫传奇”,一部比其他任何版本都更“暗黑”的《睡美人》。为什么要用哥特式的艺术风格来呈现?
●马修·伯恩:因为柴可夫斯基这个作品创作于1890年,这个时期正是哥特式文学或小说处于鼎盛的时期,很多关于哥特式的人物传说,比如吸血鬼等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当时非常受普通民众的喜爱,所以我就决定将《睡美人》故事的开端也设置在1890年,这将是一个跨越时空、跨越百多年的爱情故事,所以在我看来,这也可以说是一部具有哥特性质的童话,一部跨越时空的童话。
○记者:这部现代芭蕾舞作品中的吸血鬼、穿越等时尚的复古元素,以及服装、舞美、演员妆容的华丽和唯美都为人们所称道,这些改编元素是出自您本人的设计么?
●马修·伯恩:在和化妆、舞美、服装设计、舞台布置一起创作时,我称之为合作过程,我会尽量不去发号施令,不去告诉他人该怎么做,而是希望激发合作方的灵感,给他们更多发挥空间,所以基本上我只是会与合作方确定人物和人物所处的年代,剩下的由他们自己去做,自己去设计。
○记者:芭蕾舞和音乐剧在中国相对来说都不是特别大众的艺术,您对观剧者有什么建议?
●马修·伯恩:我自己是非常不喜欢节目单的,因为那里常常告诉你第一幕的情节,第二幕的梗概,或主创采访等等,我更希望观众在看剧之前不知道这部剧里有什么,会发生什么,因为我希望观众在观剧时能感觉到哪怕是非常小的惊喜和惊讶才是最好的。另外我对我的作品的情节非常有信心,不阅读节目单也能看明白。
○记者:您的舞团以“新冒险剧团”命名可见您的冒险精神,这是否也代表了舞团的初衷与特色?
●马修·伯恩:是的,我之前创立的舞团名称也是与冒险有关,我把我的每个作品都看成是一次新的冒险。因为我的新冒险剧团可能是更加偏向于音乐剧类型的剧团,也是非常独特的一个剧团,并不是传统的音乐剧或芭蕾舞剧团,剧团里有很多演员也非常善于歌唱,当然在表演舞剧时是用不到嗓子的。其实我的改编也许是更接近观众,让观众更容易接受的一种表演形式,因为对于更多普通观众来说,芭蕾舞和现代舞的舞蹈语汇是有一点点复杂和难懂的,但是音乐剧这样的形式对于很多观众可能更容易欣赏,所以相对来说我们所做的事情可能就是把高雅艺术幻化成普通观众也能欣赏的形式。
○记者:今年5月20日,您正式被英国皇室授予骑士爵位,获此殊荣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马修·伯恩:当时的加冕仪式是一个非常小范围的但却是非常传统的仪式。英国总共只有七人被授予这一殊荣,而我是唯一一位没有供职于皇家芭蕾舞团的编舞,这让我非常荣幸。但我还不是很适应这个称号。有很多人叫我爵士,我也不拒绝,虽然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马修。另外普及个常识,叫我爵士时应叫“马修爵士”,而不是“伯恩爵士”。
○记者:您如何看中国演出市场?您的男版《天鹅湖》何时能在中国上演?
●马修·伯恩:首先想纠正一个小错误,很多人都把这个作品称为男版《天鹅湖》,其实只是天鹅是由男舞者扮演,其实也有女性芭蕾舞演员,并非全是男版的。我们现在也在制作新版《天鹅湖》,预计2018年能演出,我也非常希望到时能和北京观众见面。
我对中国演出市场不是特别了解,但让我非常惊讶的是上海有很多人看过我的作品并很喜欢,很多粉丝的热情也让我始料不及。中国剧场行业开放程度非常高,观众对古典芭蕾、音乐剧、杂剧、话剧等都很接受,我的舞团创作是介于古典和流行之间的艺术形式,非常适合中国当下的艺术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