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共性 都是有个性!专访“首届华语青年作家奖”三大奖项获奖者
(1979年生,原名王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小说、诗歌、文学评论在《人民文学》《钟山》《花城》《山花》《文学界》《诗刊》《诗歌月刊》《星星》等刊物发表,部分诗歌及小说收入年度选本。现居长春,供职于《作家》杂志社。)
(1987年生,甘肃天水人,获第三届人民文学新人奖,《环球人物》244期新闻人物。作品见《人民文学》《天涯》《芙蓉》《星星》等刊物,著有长篇纪实散文《南城根:一个中国城中村的背影》、作品集《葵花之远》。)
37岁的王小王、22岁的文西和29岁的王选,从70后到90后,三位获奖者的年龄构成,充分诠释了由《青年作家》杂志社、华西都市报社联合打造的“首届华语青年作家奖”关于青春的主题。在接受华西都市报记者采访时,三位年轻才俊不约而同表达了自己对文学的喜爱,以及文学道路走得很艰苦的共性,但同时,他们都感到自己很快乐,而此次得奖更是对今后的创作带来了莫大的鼓励。
王小王
向“无”作出辉煌的抵抗
首届华语青年作家奖的获奖者中,王小王文学资历颇深,很久以前她就有不少作品发表于国内的各大主流文学刊物。写作对于王小王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就像她之前所说的那样:“其实我们这一代写作最初的训练应该都是从语文课上写作文开始,但是从小到大的作文课又让我觉得写作并不是一个职业,而是一门必须学习的技能,好像它跟算数一样,不学会你就没法儿好好生活。”
当天,在颁奖现场,这位女作家首先和所有人分享了自己写《倒计时》的真实感悟。“这次写作是一次艰难的自我突破,这突破不是文学上的,而是生理上的。因为这个小说写到‘死亡’,而我对‘死亡’的恐惧之深已经达到了产生生理反应的地步。”她认为,自己所怕的并不是肉体的死,而是自我的“无”。“得知获奖喜讯,我正在看稿子,从深陷其中的那个无中生有的世界中挣扎出来,那一刻,我感动于我们所有人向‘无’所作出的辉煌抵抗。”
王小王还说,自己除了是写作者,同时也是一名文学编辑,文学刊物办刊很艰难,但自己也感到这份工作的光荣。在中国的文学现场,文学期刊克服着一个个“无”的困难,所以能作出无中生有的事业是非常值得骄傲的。她还说:“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请允许我在这个光荣的时刻祝他生日快乐。”
授奖辞
《倒计时》以细腻入微并极富表现力的叙述直面爱痛生死,观照人的渴求与恐惧,以虔敬之心和悲悯情怀对终级问题进行追索,它以“死亡”为连结点,架构人精神内外的双重世界,辐射出对生命多个层面的丰富思考,表现出最深沉动人的那部分人类情感。小说以倒置的章节和情节挤迫出故事所蕴藏的最大能量,使之融合了富有节奏感和悬疑感的张力与推进力,在克制中走向爆发,从爆发处通往隽永,体现了作者对小说艺术探索的自觉性以及对形式与内容相辅相成的把握能力。《倒计时》通篇极具魅力的语言使小说挣脱了文字的平面,升腾出生动可触、真切震撼的声画通感,呈现丰润、立体、饱满、深刻的艺术质地。小说精准地处理了时间与空间的对置,用巧妙的细节设置了密布的叙事机关,制造出涟漪般绵延推展的阅读惊喜,建立起小说之“美”与“思”的和谐统一。有鉴于此,特授予《倒计时》首届华语青年作家奖小说奖。
文西
要活得真实和有傲骨
“逆流而上的人,你知道群山的源头。面黄肌瘦的巫鬼,你也有饥饿,会给身体健壮的人送去饥饿。我们从不逃离,用火焰裹腹。然后不间断地在山顶打洞,在河口安装一只超级漏斗,以便坐在一旁观赏骨头是如何与天体取得联系……”这段充满想象力和神秘气息的诗句出自《湘西纪》,作者是22岁的美女诗人文西。
文西的穿着打扮颠覆了人们对传统女诗人的常规印象,对此她说:“我的形象是非诗人,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外表和文字可以完全不同。”言谈举止颇为个性的她还称,“我希望我的作品和我这个人都不受人喜爱,因为我只为自己写作,我必须要活得真实和有傲骨。”
文西告诉华西都市报记者:“很多人从沈从文先生的《边城》已经了解湘西,不过我写《湘西纪》的目的,是想让人们了解这个地方的另一面。湘西有两个极端,一个是像《边城》里所写的那样,温婉、诗意和唯美,但它还有另一个极端,就是血性、野性和粗犷。我是湘西人,我觉得有责任将自己故乡的面貌呈现出来,它的神秘和独特,已经在现代化进程的冲击下变得将要消失。”
作为所有获奖者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文西认为写诗和年龄无关,“我从十岁就开始写诗了。”文西身上的确有一种独特的率真和自信,她还介绍自己曾参加过一次电影海选,“我的朋友也认为我有这方面的条件,于是就去尝试了,最后海选通过,但我放弃了出演机会,因为我只是想去体验过程,万一今后写小说需要呢?”授奖辞
从文西的《湘西纪》可以看到一个诗人的“出处”和精神资源。这对于年轻诗人而言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我们看到了一些陌生的、异质性的、抵牾性的东西,比如注释性的部分和地方关键词以及渐渐被这个时代遗弃的空间和物象,而这不仅是知识的更是语言被重新发现和照彻的过程。而这种地方性空间和知识很容易导致封闭性的诗歌结构,而文西恰恰已经在写作过程中呈现了相对的精神往返和打开性空间。也就是说在当下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一个独立自足封闭的存在可能性和精神空间了,而恰恰是不同空间和声音瓷器碎裂一般的碰撞。文西的“湘西”就是如此,是黑暗与闪电的焦灼,是压路机和挖掘机与人体呻吟的并置,是湘西与外在空间的相比缠绕。
王选
我从低处来,未带兰花草
王选出生在秦岭山脉西端余脉处的一个山村。从五岁开始,直到十五岁,他整整放了十年牛。在他放牧的日子里,因为牛马是不会说话的,所以很多时候,他就自己跟自己说话聊天,在大脑里编故事,来打发漫长的时光。他觉得这无意识里就启动了一个人想象能力的阀门,而写作正好是不能缺少想象的。他告诉记者,自己的写作是关注“城中村”这个有中国特色的社会现象,包括自己此次得奖的《地处的光阴》,就是写城中村里的普通百姓。
“我在城中村住了很多年,那里有和我一样生存的群体,不论是陷入黄昏的房东老贾、还是租房的安海,甚至一个在月落乌啼之夜去世的老人,一条脾性古怪又安然的狗,都生存在这个时代的低处,生活窘迫、狭窄,内心孤独、昏暗,但还有一丝温暖和淡然。”王选表示,自己很欣赏周作人在《平民文学》一文中说,我们不必记英雄豪杰的事迹,才子佳人的幸福,只应记载世间普通男女的悲欢成败,因为英雄豪杰才子佳人是世间不常见的人,普通男女才是大多数。
王选说:“我从低处走来,却没有带着兰花草,我只有两肩风尘,一腔热心。在低处的光阴里,也努力做着一个倾听者,我带着第三只耳朵,行走在城中村,行走在尘埃和烟火深处。今天把青年作家奖颁给我,我依旧还未写出像评委李敬泽先生所期待的对他构成挑战的作品,也没有做到像梁平先生所说的对生活、世界和时代的敏锐。但也许这就是文学的魅力,它把无限的可能留给了年轻和时间。那就让我既拥有写作的野心之马,也让年轻和时间共同锻造一片养马的草原。”
授奖辞
王选的《低处的光阴》由五个篇章组成,各写一地一人一事一景,是对光阴之中的人、事、物进行的一次深情追忆和真切触摸。在王选笔下,所有这些人事和景物都有一种被光阴杀伤的颓废与沧桑之感,阅读之间,似乎觉得四周都是不规则的暗影,也好像一场不动声色的杀伐。但王选的散文格调是悲悯和同情,无奈并且有所期许的。由此,可以说,王选的散文写作细致、自由,时常以柔软之韧,于日常生活的表象进入世相内核,关照具体人,特别是时代背景下不同的命运和现实以及精神困境;坚持书写自我与这个世界的多种背反与和解,疼痛与善意;善于以静水微光、蛛丝马迹对应世事的繁复,进而建立和提升个人意义上的文学创造。从而使得他的散文创作形成了淡雅、忧郁、自在、充盈,并且充满多种意味与维度的艺术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