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明《爆炸现场》：赞颂生命壮美，还原历史真实

第二次大爆炸的那一刻，留下万千只停止走动的钟  图为《爆炸现场》配图

　　天津“8·12”大爆炸已发生半年有余，惨烈场景犹如还在眼前。近日，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著名报告文学作家何建明纪实新作《爆炸现场》，将我们带回那个漫天火光的时刻。爆炸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消防员和指挥官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生生死死？爆炸前的瞬间，他们留下了怎样的对话？动荡的爆炸现场，还发生了哪些惊心动魄的节外生枝？“烧焦人”消防员岩强如何渡过难关？消防员张超方如何在昏迷四十多天后醒来？那些一抱就碎甚至几乎气化了的遗躯，如何让他们的亲人面对？等等。太多令人牵肠挂肚的问题，何建明在《爆炸现场》中为读者层层揭开。

　　一曲感天地泣鬼神的消防战士之歌

　　“刚子走了”“我回补（不）来，我爸就是你把（爸）”，2015年8月13日凌晨，微信截图中消防员杨钢的话一时戳中无数人泪点，瞬间被疯狂转发。在这场灾难中，最牵动人心的，是那些冲进火海却再也走不出来或者被烧伤致残却依旧冒着危险前行的消防战士们，173名遇难或失踪人士中，115位是公安消防人员。这也是何建明关注的焦点，他几乎走访了每一位幸存的消防员及牺牲消防员的亲人，记录下他们的故事。

　　王慧明是消防六大队队员，12日晚因去抢救另一场火情，手里持有一台和全支队都能联系和通话的对讲机。晚上9点多回到驻地，对讲机没有关上，10点钟左右，他听到对讲机里支队值班室值班的赵勇科长喊道：五大队的警力都调过去，去瑞海。五大队队长赵飞迅速回答：我们的队员还没睡，可以立即投入战斗。一会儿，对讲机里又传来赵飞的声音：赵科长，我们已经到达现场，嘛任务？请指示。只听赵勇大喊：撤退！撤退！快撤退！与此同时，对讲机里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第二次大爆炸声传来……这是何建明记录到的那些牺牲的消防员们在生前最具体、最真实的一段对话。这无疑对当时网上盛传的天津大爆炸是否因为是用水灭火引起的言论的一个解答，那些年轻的生命，为了人民生命与财产安全，一到达火灾现场就遭遇了大爆炸。

　　“8·12”大爆炸的威力相当于450吨炸药的威力，也即360多万颗手榴弹同时爆炸的威力，核心爆炸区的两三平方公里内与原子弹的威力相差无几。真正的“现场”，除了逃生，便是死亡。搜救队在爆炸核心地发现的，是一具具炭化了的白骨架，双臂举起，右臂比左臂举得更高一些，那是消防员们牺牲前下意识地举手挡掩，然而一切发生得太猛太快……活下来的消防战士们，也都被烧伤烧残。去病房看望岩强时，随何建明一起去采访的小范吓跑了。那是一张没有鼻子没有脸皮也没有了任何脸型特征的“黑板”脸，双手烧掉了，下身已经炭化，是一个“烧焦人”，与广岛原子弹爆炸中的幸存者樱井哲夫有着近似的惨状。他的新婚才半年的妻子很坚强，她挂着满脸灿烂的笑容对何建明说：他能活着回来，这就足够了，“真的，我看到他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我就很满足了！”

　　1996年出生的消防员周倜，也来到新书发布会现场，清俊的脸上带着伤。他是唯一一位在爆炸核心区被救生还的消防战士。根据何建明的采访记录，爆炸前，周倜距离火场大约二十米。大爆炸之后醒来，他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个坑里，坑口到处都是火，拼力爬出去，他想他这回肯定是死定了，又想不能就这样死了，“我才19岁，不能死，至少也该有个对象嘛！”几十个小时里又困又累，一会儿睡着了，一会儿又被火烤醒，就这样坚持着，盼望着，直到等来了人救援。何建明说，距离爆炸点如此之近还没被爆炸炸得粉碎和爆炸引发的冲击波震死，本身就是奇迹，而他又奇迹般的在30多小时后被从现场救出……

　　在《爆炸现场》这本书中，有着很多个这样惨烈的画面与故事。“这是最刺痛我内心的写作，令我痛苦不堪，甚至常常感到窒息。”何建明说，当了解了大爆炸的现场真相后，你才能深切地认识到，那些因参加大爆炸现场灭火抢险战斗而牺牲的和活着的所有消防队员，他们都是英雄，他们应当被人民和国家永远铭记。文学评论家李朝全认为，《爆炸现场》深入表现消防官兵群体在极度危险中所绽放出的炫目的人性之花，感人至深，催人泪下，谱写了一曲感天地泣鬼神的消防战士之歌。

　　文学是一个民族保持灾难痛苦记忆的有效手段

　　“我们中国人经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么短的时间，很多人就把‘8·12’大爆炸的事忘却了。”这令何建明气愤。大爆炸中2万辆被损耗的汽车经改造后以低价进入市场，很多人贪便宜去买，这些危险车辆，也许会再次导致人员死亡，这是对爆炸教训认识不够的表现。何建明指出，天津大爆炸给我们带来的思考是多方面的，我们应该好好吸取教训，加强反省，比如地方消防员大多是合同工，他们的待遇能否提高？城市规划能否更加合理？等等，更重要的是每个公民的都要有责任意识。

　　在写作中，何建明并没有回避惨烈。他指出，人类社会的发展很多是无法预测的，如同股市的涨跌。消防战士为救灾冲锋牺牲，这样的生命是壮美的。他想以此警醒活着的人要珍惜生命，珍惜生活，珍惜情感，“生命如此壮美，活着如此幸福，这才是我们的书应有的表达”。

　　文学评论家李建军对该书的大视野、大题材、大关怀尤为称道。他称这个时代为文学上小打小闹的时代，很多人都只关注自己的内心经验，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有一些让我们觉得疼痛和难过的事情值得去关注。“文学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保持对自己的灾难痛苦记忆的一种非常有效的手段。”李建军强调，新闻可以让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写实的文学可以让我们了解为什么发生，后果是什么，通过文学记住发生过的灾难，才能避免同样的灾难再次发生，“谁记住了过去，谁就掌握了未来”。何建明也表示，新闻主要是对现场的扫射，再发达也有盲点和死角，而《爆炸现场》从作家的视角出发，丰富也深刻很多。

　　清明在即，英魂长存。何建明认为《爆炸现场》是今年清明节全国人民最应该读的一本书。201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是白俄罗斯女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其中有反映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泄漏事故所造成的灾难的作品，题材与《爆炸现场》近似。何建明表示，“我觉得我不会比她差多少。”他相信自己的作品具有无法替代的现场震撼力，也一定有其他虚构或假装非虚构的作品所不能抵达的艺术境界。他指出，“我有足够的勇气证明，中国纪实文学作家是可以拿几个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还有十个、一百个、一千个优秀的报告文学作家，并不比别人差，差就差在西方世界对我们的作品了解不够，需要进行优秀的译介。